柳条吹姜汁儿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朱白衍生/井远】私生子

楔子


2019年12月24日,深圳。


当章远关掉办公室的灯时,透过落地窗户他看见这座城市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摩天楼循环着圣诞节的灯光投影,商场门口圣诞树上悬挂着的星星,络绎不绝的人群嬉闹着从树下经过,只可惜没有雪。没有雪的冬天对他这个北方人来说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办公室外还有两个组在加班,章远拍手提醒到:“平安夜啦,下班过节吧!”


一听老板说下班,员工们立马四散而去,一边哒哒关着灯一边感恩到:“老板好人”,“老板发财”,“平安夜快乐”。


章远无耐摇了摇头,但心里也挺高兴。


当他准备走时,一个快速收拾着文件的员工提醒他:“前台收到了一份给老板你的邀请函,在接待室放着呢,你别忘了。”


那是一份画展的邀请函,地点在上海,时间是2020年1月15日,邀请人——井然。


再次看到井然的名字,章远拇指在那两个字上刮了刮,心里轻轻问了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01


距离高考只剩半个学期,章远的父母与他又一次进行了深入会谈。


章父:“确定考同济大学?不考虑考虑清华或者浙大?”


章母:“还是在本地读书吧,你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放心。”


章远很费解,父母似乎对自己要去同济读书的意愿很是不安,“北上广深”除了“上”哪儿都可以。他正襟危坐,又一次郑重其事立志道:“除了同济大学,哪儿都不去。”


章远明显感觉到母亲很焦虑,但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父母对即将远离自己身边的孩子的依赖和爱的表现,同学们也多多少少谈论过自己父母有类似的情况。在他看来母亲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担心,因为他即将满十八岁,是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整个寒假都在补课,在完成了最后一次模拟考后学校终于肯给高三的学生放一个星期的假。放假的日子在二月中旬,正月十五都还没过完,江北的天空随时可能飘起雪花。章远和常风各买了张去上海的火车票,打算在下学期开学前去熟悉熟悉他们向往的即将要生活四年的城市。


面对父母的劝说章远只得抱抱母亲,解释到:“您从小就跟我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所以这次您也支持我吧,好吗?”母亲有苦说不出,也只好抱着儿子安慰着自己,或许自己多虑了,茫茫人海有些事未必就会如预料中那样发生。


章远和常风如期踏上去上海的火车,两个少年在车厢里嘻嘻哈哈讨论着上海三日游的旅行攻略,各自的理想和未来的校园生活。他们的身边也总有旅客投过来或者是羡慕或者是黯然神伤的眼光。人们感叹着年少时光的易逝和美好,少年们也适时安静下来开始凝望窗外悄然而至的雪花。


四个小时的路程,章远和常风下车后上海依旧在下雪,只是大理石地面没有雪能积下,而且路面十分打湿滑。两人背着旅行包,用围巾捂着口鼻一路小心翼翼出了出站口,打了俩的士直奔酒店。


常风说有钱不必省,可是章远还是坚持定了间标间。看着两张不大的床,常风叹着气自言自语道:“还好光线充足,温度舒适,否则我就要去开总统套房。咱不差钱!”


章远只说:“甭抱怨,以后你住校也就这么大空间,难道要抱怨四年?还不如趁现在赶快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晚上咱们好出去happy呀!”


常风一听,猛然从床上蹦起来直奔浴室,喊到:“我觉得你说的对!”


趁着常风洗澡的时间章远搜索了一下附近的餐馆。按好评度从高到低排序,他决定选择一家正宗本帮菜馆,正准备预订却听见常风在浴室喊着:“章远,你给前台打电话问问这浴室的吹风机是不是坏了?我怎么吹出来的尽是凉风,阿阿……阿嚏!”


章远按照床头名片上的号码给前台打了电话,却没人接听。打了两遍后他决定自己走一趟。


显示屏显示电梯停在二十三层,当电梯到达他所在的第十七层的时候,门开的那一瞬间章远几乎是立马就注意到站在最里面的个子挺拔,模样俊俏却看上去不是很愉悦的男子。章远的目光在男子身上停留了两秒,男子旋即也抬眼注意到了走进电梯的章远。章远一时尴尬忙转过身按下达楼层,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身后的男子仍然以一种强大的气场注视着他。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十七层到一层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可是章远却觉得度秒如年。他一边觉得身后的男子长得实在是让人不愿意挪开眼,又觉得男子似乎全身都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叮。”


一层到了,章远逃跑似地出了电梯直奔前台。正当他左顾右盼寻找着前台工作人员的时候,一个转身却发现电梯里的男子已经站在自己旁边,并且似乎也要找前台。


两人互相看见对方,章远忙礼貌性点了点头,尝试打破自己的尴尬,道:“人好像都没在,等一等吧。”男子模式化地对章远笑着点了下头,便侧脸不再理他。


一分钟后,前台工作人员终于急匆匆出现了。


“不好意思,刚才厨房发生了点意外,我听见声音就跑了过去。实在不好意思,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章远十分绅士地让男子先说,可是良久旁边也没有响动,章远一转脸发现男子正看着柜台若有思量,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章远:“你好,我们房间1783,吹风机坏了,我室友正在吹头发,麻烦找个人去看看。”


工作人员一边重复着房间号一边将号码输入电脑,道:“章远先生,对吗?您稍等,马上就会有人跟您去楼上检查。”


章远点头“嗯”了一声便乖乖往柜台远处挪动了几步,能让旁边的人好上前说话。


男子像是接收到了章远传递的信息,往工作人员正前方挪动了一步。


工作人员:“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厨房现在没问题吗?”


工作人员突然被反问,先是一愣,接着答到:“没有问题,只是有人摔倒了。我耳麦的声音有点大就以为出了事。”


男子语气仍然是不紧不慢,道:“一份晚餐送到2374,谢谢。”


工作人员仍然是一边重复着房间号一边将号码输入电脑,说:“井然先生,是吗?您的晚餐十分钟后就会送到您的房间,请稍等。”


井然与工作人员说话的时间维修工也到了前台,章远带着维修工往电梯方向没走两步,不出意料的,井然也跟了上来。


电梯停在十五层,但等待的时间已经不再尴尬,因为维修工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上海本地人。


“侬第一次来上海是伐?听口音江北那边的,是伐?”


章远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嗯,学校放假和同学来上海玩儿几天。”


维修工:“哎呀,我就看着侬还小小的,读什么书啦?”


还好上海式的普通话并不难懂,章远道:“高三了。”


维修工再一感叹:“哎呀,年轻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的。”


电梯到达一层,三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内,维修工突然聊天对象一转,侧身扭头问到身后的井然:“侬是上海人是伐?”


井然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提问,先是疑惑,接着镇定自若道:“我是上海人。”


听到答案维修工冲着井然展开笑颜,道:“侬普通话说的真好。”


“噗……”


章远因为维修工的好客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听见二人的对话竟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又赶忙抿住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井然朝着章远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以,但下一秒就收回目光继续一副冷若冰山的样子。


章远则在憋住笑后继续与维修工聊上了天。


十七层到后章远跟在维修工身后出门,电梯门要关时他转身对着电梯内的井然微笑地点了一下头以示道别。电梯内井然仿佛又被突然关照到,应急似地对章远点了下头。


维修工在检查完吹风机后给出的答案是:“热风的按钮在手把背部,客人小小年纪要学会好好观察生活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常风怕说教,连一声直一声说着谢谢维修工叔叔,然后把维修工叔叔顺利送入了电梯,挥手说了再见。


两人在房间收拾好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天空已经暗黑,但在夜景的灯光下依然可以看见飘落着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章远站在酒店楼下看着雪花飞舞的苍穹,忽然他将目光转向高层那些亮着灯的房间。落地玻璃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个叫井然的先生应该已经吃完晚餐了吧。


 

2374房间的井然还在笔记本面前看着文件,伸手端咖啡的时候他手机恰好响了。


电话那头,一个急切的带着哭腔女声传来:“井然你快来医院,你爸他出了车祸,你快过来啊!”


井然蓦地抬头想起来父亲两天前让他放下工作先回家一趟的事情,他眉头骤然紧蹙,意识到父亲应该是早预料到了什么。


合上电脑,井然快速出门赶去医院。

 

02


蒸腾的雾气弥漫在小店内,裹挟着饭菜的鲜香,常风忍不住咽动了一下喉咙。


二人坐定,服务员扫描过他们的订单后两菜一汤很快就上了桌。水晶虾仁,素蟹粉外加腌笃鲜汤,二人在暖烘烘的小店一扫从室外带进来的寒霜,吃得很是满足。


饭罢,二人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瞄准了停在路边的两辆单车,虽下着雪但马路上车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外滩离他们并不太远,骑车总比走路来得方便。


 

在章远、常风二人骑车驶向外滩方向的时候井然已经赶到医院。母亲在父亲的几个同事陪护下焦急地等候在手术室外面。


还未等井然细问车祸的详细经过便有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先扶住要去拉儿子的井母,对井然道:“雪天温度低,司机可能是趁着我们宴会期间偷偷喝了些酒,开车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到古北路和光复西路的十字路口时司机本来是想躲一下闯红灯的私家车却打错了方向,车一滑就跟那车碰上了。警察已经测出他确实是酒驾,都怪我,上车的时候竟然没有察觉!”说话时满面的悔意。


井然握着母亲的手让母亲先冷静下来,然后问到青年:“我父亲他怎么样?”


青年道:“头部撞击到车窗玻璃上,玻璃碎了,先生也流了很多血,当场昏迷。”


井然警觉地看了眼青年,问到:“老爷子也喝酒了是吗?”


青年稍微有些紧张,哽咽了一下,道:“是的,这次因为见到了几位老朋友,就喝得稍微醉了些。”


井母闻必,又一把抱紧儿子哀嚎道:“老井他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偏偏就都赶上了!”


另外两个陪护的同事是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看见井母情绪又开始激动便都上前劝慰着,说着井先生好人会有好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话。


三个小时后井父从手术室出来被安排进了ICU,仍旧是昏迷状态。


井然让父亲的同事先回家,又与交警了解了具体的情况,车祸的情况大致和青年说的一样。因为不能在床边陪护,母亲只想守病房外,井然便又劝着母亲回家休息。


 

章远和常风在外滩逛了一圈,感受到大上海的夜景后因着寒风和母亲不断催促他们回酒店的电话,二人便算作是尽兴而归。


回到酒店不久章远便接到何洛的电话。


“跑出去玩儿居然不带上你们大爷我!同样都是高三常工,凭什么你们就能去玩儿而我却在凄凉的灯光下做着考卷儿!”


常风在一旁炫耀着:“何大爷你不是要考清华吗?我们俩将来是要在上海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扎根的人,您还是拾掇好自己的试卷儿翻开北京市地图好好了解了解当地的路线吧!”


“啪!”


他们听到何洛那边一声响亮的手掌拍打桌子的声音。章远握了握手心,他都替何洛疼。


只听那边何洛吼到:“礼物,礼物,甭废话,两人两份,一份儿都不能少!挂了,继续写题去。”


两人决定第二天去同济大学参观参观,常风心里打着小算盘,道:“咱们就给她带同济的周边,等高考后把她也勾过来,反正我看你俩挺搭,没准儿还能发展发展是吧。”


章远抽出靠着的枕头就往常风头上扔,道:“你把她弄来我们不得烦死,整天咋咋呼呼的,她就适合找个安静的男朋友磨磨她的性子。”


第二天雪停了,初晴的早晨阳光明媚,冰冷清凉的空气吸入肺中立马让人精神抖擞。


刚下完雪的校园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正处于寒假期间的校园里游人稀少,只三五长辈带着小孩儿在草地上嬉闹。


两人在校园里左逛逛右瞧瞧,根据路人的指引先后找到计科院和商学院大致参观了一下。一副美好的画面展现在章远眼前:穿梭于各专业的教室学习最先进的知识,身边是行业内的大佬,同学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他能在毕业前就制做出属于自己的游戏,或许还能参加比赛为这所学校获得荣誉……正在章远对未来进行无止境的畅享时,身边的常风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哀求:“我想吃麻辣小面,咱走吧!”


章远无语地瞪了常风一眼,直吐槽孺子不可教,便随着常风出了校门。


在上海找一家重庆面馆实在有些难度,但是有手机导航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两人乘坐地铁一路找到一家生意有些惨淡的面馆,重庆老板抱怨道:“年都过完了,重庆人咋还不回上海?”


两人相视一笑不说话,等他们坐下时一位老人刚把一碗红辣辣的面吃完,一边付款一边用川腔对老板说到:“十五还没过完,你急撒子嘛。”


老板似乎和客人已经很熟悉,搭腔道:“还是韩老师照顾我生意,回克路上小心点儿哈,路滑,”


寒冷的冬天在异地他乡听两位重庆人聊天是另一种暖身的方式。章远和常风在等小面的空隙也开始牙牙学语般学着老板讲重庆话,正闹着只听门外“哎呀”一声,随即又一声“嘭!”


有人摔倒了。


少年们连忙起身跑出门,只见刚才那位韩老师正蜷缩在地上捂着膝盖,刚才手上提着的袋子已经飞得老远。


章远忙把人扶起来,店老板也闻声赶了出来,可老人哆嗦着手掌也被蹭伤了,胳膊使不上力,腿也站不直。


老板哎呀一声痛惜道:“就说要小心,小心些嘛。这哈啷个搞,要不要切医院啊韩老师?”


那位韩老师也是脾气有些大,冲老板吼到:“我都这个样子啰,还不切医院啊?”


老板便大腿一拍,道:“那我克关门,今天生意不做啰。”


韩老师一只手摸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冲老板摆摆手,说:“不用你,这两个年轻娃儿送我克就行啰。”


老板拦了辆出租车,给了章远五十块钱,嘱咐到:“这是车费,就去紫荆医院,你们个帮忙好好照顾一哈老师,回来面条儿我跟你们免费!”


章远点点头,道:“老板放心,老师交给我们没问题的。”


面对这项意料之外的任务,章远坐在后座扶着韩老师,常风在前座催着司机开快点。司机烦了,呵斥道:“我要再快点车上四个人都要在医院躺着了。”


常风被堵住话,心有不甘地瞪了瞪司机,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看银行卡里的余额,开始盘算了起来。


一去医院才发现因为路滑摔倒的伤者不在少数,而且以老人居多。伤势教轻的老人被安排在一个宽大的病房,彼此间有说有笑互相嘲弄对方老糊涂。


医生检查完韩老师后也将他安排在了那间热闹的病房,韩老师很快就融入了群体,护士一边上药他就以一口错落有致的重庆话征服了在场的所有同龄人并开始占据话题的主导。


章远和常风一边因韩老师身体没大问题而舒了口气,一边又感叹于韩老师出色的外交能力。


看着韩老师没问题章远就想着应该联系韩老师的家人来医院看护,哪想韩老师摆手道:“家里哪儿有人哦,老伴儿走了好多年,儿子年初二就回去美国啦。”


章远不忍细问,向面店老板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后就和常风提前结束后半天的行程,准备在医院陪着韩老师把点滴输完再回酒店。


韩老师和旁边床位的感冒患者聊得开心时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他面色变得凝重。临床病人看出不对劲,咳嗽地问到发生了什么事,韩老师叹了口气便喊着“护士,护士……”


章远赶忙按了床头的呼叫键,问到:“是身体不舒服吗?”


韩老师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取衣服披上,道:“我得去楼上,楼上住着我的老朋友。老哥俩还挺有缘,上医院都赶着趟。”


护士坚决不帮韩老师拔输液针,韩老师说要是护士不拔他就自己来。章远又赶忙一把按住躁动的韩老师,道:“我们送你上去,用支架撑着输液瓶就行,是吧护士?”


护士重重地点头,说:“是的,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ICU病房外井然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刚刚罗马方面来的电话再次向他确认是否推迟入职的时间,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现在的他无法安心离开。


母亲一大早就来医院看护,可毕竟年纪大了,中午便被安排到家属区休息。


章远扶着韩老师出现在走廊的时候,井然首先惊奇的就是这一老一少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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